26、执手可曾见黎明
初雪下了很久，走的时候却是无声无息。
执明无事便会来到祠堂里跪一跪，也不是他有多信佛，只是只有这样，他才觉得父王母后时时在自己身边，他记得母后走的时候也是在这第一场大雪里，从未哭泣的父王竟在自己面前哭的像一个孩童，后来不过两年，父王也在第一场大雪里仙逝，自己被迫坐上帝位，却始终无所事事，贪图安逸。
父王母后从小宠自己，他们走的时候执明也未曾落下一滴眼泪，只当他们是睡着了，醒了就会过来找自己，只是他等的太久了，却始终不见父王母后的身影，执明忽然想起，父王在治国方面对自己犹为严厉，只要自己贪玩就会罚跪，所以后来很久的日子，执明总是混吃等死。
他盼着父王母后能回来看自己一眼，只是他盼的太久，也不见得把人盼回来，到最后竟是自己迷了方向，真就这样混吃等死了，难为太傅替自己守了这么久的国，直到身边一个一个离去，执明才终于清醒。
只是如今清醒了，国家安定，亦新婚娶妻，执明却再也没有从前的那副安乐模样。
慕容离最近老觉得腰酸背痛的很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渐冷，身体愈来愈倦怠，还是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，根本无法支撑自己长时间的清醒。
胃口也不太好，什么也不想吃，本身就食的清淡，现在除了一些清粥小菜他是一口都不愿意吃了。
福安看着如此的慕容离，心中担忧，只怕是人又病了，慌慌张张跑去医丞请了过来。
慕容离本想阻止，但是他现在忙着在干呕，根本脱不开身，想张口说话，还不等他吐出一个字，便又是一场来势凶猛。
医丞来的时候慕容离瞧了一眼，还是那个老医丞，心中顿时放松了些许，福安则跟过来，将慕容离的秽物收拾干净，又将慕容离塞在被子里，直到确定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风才满意的点头侯在一旁。
这老医丞三天两头被叫一次向煦台，时间久了，福安便次次请他，其他的医丞都不敢过来，怕哪日真得出什么重病陛下为难，毕竟看着慕容离病恹恹的样子，不用看也知道活不久，但这些大家都会心照不宣，没有人会去找死。
福安请过别人几次，只是除了这位老医丞，没人愿意过来，福安明白，大家都怕惹祸上身，起初他也是这样，但是时间久了，慕容离虽为主子却从未为难过他，还时常用自己的方式照顾他一个下人的感受，渐渐的，他也忍不住真心相待，如今看着这么好的人，被病痛如此折磨，他当真觉得难受。
慕容离看着那老医丞，时而皱眉时而抬眼看他，每看他一眼，因为上年纪而浑浊的眼眸总会有一丝稍纵即逝的震惊，慢慢的似乎想通了，又恢复了平静。
“我还能活多久？”慕容离只当他是觉得自己活不久了，才会这样。
“！！！”福安不太明白。
那老医丞也不抬架子，捋捋自己的胡子，慢悠悠的吐出一句“恭喜。”
这下轮到慕容离不明白了，脸上虽无多余的表情，眉眼间却充斥着疑惑二字:“医丞这是何意？”
那老医丞似是见得什么稀奇事般，原本浑浊的眼睛也透亮了几分，他盯着慕容离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眼看着慕容离。
“听臣母亲说，瑶光王室无论男女皆可孕子，不过也只是一个传言而已，没想到，公子今日让老臣算是大开眼界。”说罢，老医丞又盯着慕容离的肚子看了几眼，当真是稀奇事“公子已孕子二月有余。”
“！！！！”福安更不明白了，原本老实巴交的一个人，当即开口:“你这老医丞，莫要瞎说！”
“两月有余……”
作为当事人，慕容离却是淡定的很，他听母后说过，他的一位叔叔曾生育过，只是男人的身体不比女人的身体适合生育，所以他的叔叔还未产下幼子便血崩而亡，带着无辜的婴孩一起走的，几日后，叔叔的伴侣也随他而去，只是这是皇室密悻，虽然闭了风声但也会走漏了些许风声，久而久之就成了人们口中的传言。
只是没人知道，只有两情相悦，在瑶光王室自愿的情况下才会发生，慕容离也没想过，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，毕竟他也只当是一个传言。
就算怀上了，自己现在这样也未必能生下他，执明现在如此恨自己，如果知道他一个男人也会生子，会不会更厌恶他也难说，再说了，就算要生，也轮不到他慕容离来生，就算生下孩子，那他以后如何存活于世？
亡国奴的孩子还是共主的私生子？况且自己也活不久了，何须带着孩子来这世上受苦。
慕容离总是这样，顾虑太多就越活的不自信。
“他不能活在世上。”
慕容离冷不丁的开口道，福安的眼睛瞪的更大了，指着医丞大叫。
“公子，他定是瞎说！谣言而已，怎可如此判断！”
老医丞也不理福安，他不想也知道这孩子是谁的，那中宫的皇后自入宫以来，陛下便甚少过去，宫中人的嘴巴碎，前段时间还称帝后琴瑟和鸣，不过两月，又改口皇后难得恩宠，只是徒有虚名罢了。
只有老医丞明白，他几次因为慕容离被执明请去，那模样焦急的恨不得把他一路提过来，想必陛下真正心悦之人，是这位病恹恹的瑶光王室。
“公子可想明白了？”这可是陛下的孩子，他当真不敢做主。
“医丞大可放心，只要你不说我不说，就没人知道。”慕容离知道老医丞的顾虑，安慰道“而且，就算孩子生下来，我也活不久，陛下也未必喜欢他，我又何必留下他在这世间受苦呢？”
“公子……”福安已经无话可说了，只当公子傻，怎的还信这种话。
老医丞本不想如此，坚持要告知陛下，奈何慕容离几次恳求，到底还是心软了些，再者，若是按慕容离现在的身体，就算保住了，生产那日定是要多吃一些苦头的。
“唉……”老医丞吐出一口浊气，起身开了方子。
交给慕容离还特地叮嘱道:“此药伤身，成功以后定要好好修养。”
“多谢。”
“公子，你信他所言？”福安不满的指着远去的医丞。
“医丞说的没错，瑶光王室确实如此。”
“那公子何不……”福安欲要多言，慕容离却是已不想听。
“福安，知道的太多，就死的越容易，你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？”
福安从未见过慕容离如此冷硬的模样，当即改口退在一边。
“福安明白。”
“罢了，此事不得与任何人说起。”慕容离扶起跪在地上的福安，将方子递给福安低声交代着“赶紧去吧，有些事不是你我想想就如此简单的，福安，不可太过天真。”
福安自小缺根筋，感情之事他只见父亲母亲过的好，其他的也不曾多想，他听父亲说过，心悦一个人就要说出来，不说出来没人会知道，他始终无法理解，既然两情相悦，又何必遮遮掩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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